清冷，柔软，浮游……

　　 咕噜。

　　 耳边有气泡声。

　　 水浸入喉咙、鼻腔，和耳道，洗去被定格许久的疼痛。

　　 意识复苏，睁开眼。

　　 永恒蜥蜴发现自己正漂浮于茫茫大海。

　　 他有着精准的独立时感，不需要钟表也能测度光阴。

　　 此时，与龙魔的战斗（或者说单方面挨打）已经过去四天。

　　 在冲击波反复冲刷大图书馆核心区后，蜥蜴解离至分子状态的“残躯”顺着大气飘入苍穹。

　　 数十小时后，重聚到一定质量的大分子才落下云端，归复沧溟。

　　 然后，就在创生万物的大海中，异种从无到有，生长出骨架、神经、血肉。

　　 与其说是恢复，更像是重生。

　　 他不认识这个地点。

　　 但这不会让永恒蜥蜴慌张。

　　 数十万年来，他经历过很多次尸骨无存、灰飞烟灭的死亡，见证过凌驾于个体生命之上的变迁。

　　 地壳移动、山海互易、族群兴亡……

　　 时光如琥珀，将昔日的小小蜥蜴封存。

　　 然后见证一切。

　　 人谓之沧海桑田，我恰如阖眼一梦。

　　 “咕噜……”

　　 永恒蜥蜴吐出大量气泡，摇摆尾巴浮上海面。

　　 星夜如眸，与他遥遥对望。

　　 凉风习习吹抚，帮助新接驳的神经系统彻底贯通运作。

　　 “呼，吸。”

　　 死亡远去了，就像是一次短暂的宿醉。

　　 【我要与父亲汇合。】

　　 永恒蜥蜴的第一个念头便与黄怀玉相关。

　　 通过比对星座，他确认了方位，转首往大陆架游去。

　　 莱瑞安东北，距离海岸七百公里。

　　 雄浑巨力通过长尾施加于海水，相当于上千匹马力的引擎。

　　 海浪飞白，永恒蜥蜴很快达到极速。

　　 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。

　　 当天空浮出鱼肚白的时候，他拖着尾迹，接近海岸。

　　 人类社会的情况，永恒蜥蜴不是没有了解。

　　 建元之前，人类的先祖已经筑有城市。

　　 甚至因为神人尚且再世，这些“原始人类”建造过思路迥异、规模恢弘的不二奇观。

　　 千峰悬浮，以磁场交通的空中城市；

　　 以空气泡飘流于大洋的移动堡垒；

　　 长潜地底，从岩浆中取热，追逐地下河的灼热都城……

　　 破晓中的莱瑞安纵然灯火辉煌、整洁美观，但还远远无法让异种震撼。

　　 【精致而脆弱的聚集地，并不适合防御。】

　　 这是永恒蜥蜴对王城的第一印象。

　　 【父亲转世的味道就在城中，离我不远了。】

　　 他接着想到。

　　 永恒蜥蜴并不具备黄怀玉那样清晰的时空觉。

　　 除去无限复苏外，他也没有继承烛九阴的其他能力。

　　 但是唯独对于黄怀玉的“气息”，异种有着超乎寻常的直感。

　　 之前纵然相隔七百多公里，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“父亲”的大致方向。

　　 【我若进城，必然会引发人类围剿。】

　　 永恒蜥蜴没有鲁莽。

　　 建元前，他进过好几次城。

　　 或出于好奇，或出于好玩，或出于报复……

　　 但没有一次被当做客人招待。

　　 那些记忆还历历在目。

　　 先是惊恐的面容，刺耳的呼叫。

　　 再是聚集的军队，出鞘的刀兵。

　　 最后是战斗，鲜血，厮杀。

　　 冲突的结果通常是人族超凡者以各种手段炮制他一遍，最后承认技穷，无奈将他“流放”到别的地方。

　　 眼不见为净。

　　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，莱瑞安做得并不差。

　　 永恒蜥蜴想起了几个月前的经历。

　　 被奥斯迪亚捕获后，他被贯穿心脏、截断脊柱，然后以装甲卡车秘密运送至大图书馆。

　　 在核心区，烈寇和格尔达一头一尾将他压制，周围还有十几位重甲骑士以铁索、钢叉辅助。

　　 最后，被压入充满强酸的循环柜。

　　 烧灼、刺鼻、辛辣、疼痛……

　　 直至一切暗下。

　　 【这座城市的人类不弱。】

　　 异种想到。

　　 【为了父亲，我得小心潜入。】

　　 他在近海徘徊数次，最后选了一个直径够大的排水管道，钻了进去

　　 无人知道，莱瑞安古老而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中，一头体重四吨的异种正逆流而上，小心地朝市中心前进。

　　 ······

　　 金库通道门总重四百吨，堪比一艘小型军舰，却只能以人力打开。

　　 好在阀门配有机械助力装置。

　　 但巨大的齿轮比限死了速度——每转动一圈阀门，只能让长方体横移一厘米。

　　 总共两米多的平移距离，需要两百多次完整转动。

　　 除非摆脱助力器，否则至少要花费数分钟。

　　 这种以物理方式拖延开门节奏的设计，也是安保系统的一部分。

　　 二百五十秒后，当安保部被授权人颇有些气喘时，机括发出咔哒脆响。

　　 通道终于完全打开。

　　 此时是八点零一分，开库完成。

　　 金库里的感应灯亮起，微弱光芒从纯钢通道中溅出。

　　 “干活了，各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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