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焰便似一只月下狸猫,在关城内的一间间屋顶房檐上来回激蹿,他只捡秦军中各级将校下手。
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弓弦响动,悄无声息的箭矢势如电闪,那幽暗锋利的箭头,只觅着颈间甲胄的缝隙间去,亦或是直冲敌将的面目而至。
全凭赤焰一念之间,例无虚发。
只这自暗处袭来的箭矢,就杀伤了不知多少秦兵军校。随着一具具尸身沧然倒地,终于引起了关城内秦军的警觉。
呼喊声中,一时间秦军好手纷纷跃上屋顶房檐……赤焰等的便是这一刻。
他的嘴角带出肆意的狞笑。
除了苏赫,几乎没有人见过赤焰的这般模样。
也唯有苏赫才清楚,赤焰不似旁人,他战,只是因为他喜欢这么做。
他与白炎,素来就爱将自己、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于箭矢刀锋之上。
这曾经是他们活着唯一的乐趣。
他们已经很久都未展示这一独特的爱好。
跟在苏赫身边,他们始终将自己控制的很好。
此时则不然。
他二人终可再无收敛,终可肆无忌惮!
似炫技一般赤焰也不祭出佩刀,面对蹿上房檐的敌军,勿论远近他一律只用弓箭。这一刻,赤焰的身法高低奔走间,竟在房檐间如履平地,他的神弓之技发挥的淋漓尽致!
三星望月。
七星连珠。
他甚至手拿箭矢径直戳进敌军的眼眶里,只用弓弦便绞杀了数名秦军高手。
只赤焰与那百十名善弓者,这一通奇袭之下,便就让进得关城中的秦军将校人人自危,军中大乱。
白炎的织秋刀,罗载沣的陌刀,便似两只箭头,自潼关主街凌然杀出。
陌刀带出一轮轮耀眼的半月,织秋刀挥舞间呼呼生风,他二人顶在最前端,就是两位杀神,面对蜂拥而至的秦兵浑然无惧。
白炎死士与陌刀卫均是老兵,便依旧是近卫军惯用的单兵杀阵,三五人聚在一起,就在秦军阵中一味的搅杀,收割着生命。
……
张挺率陷阵营弟兄,紧紧跟随在苏赫身后。
他们贴着关城墙边,只寻那秦兵人少之处潜行。一路之上绝不恋战,只向西门而去。
张挺只盯着身前苏赫与付烟生二人。
一个背缚着一把造型颇为不堪的大刀,一个背缚着一柄五尺长剑……
他竟好似从未见过这二人出手。
不过只这一路来,苏赫这位镇军大将军的体魄之强,张挺是见识到的。苏赫同所有兵卒一样,亦是靠两条腿自安阳八百里赶到潼关……尤让张挺打心眼里佩服的是,最后这三百里疾行,人人都隔几个时辰便与亲军换马歇息,唯独苏赫……
张挺看的清楚,这位大将军从来就没有骑过他的火龙驹……他始终将那匹宝马让于旁人,自己硬生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赶到了潼关。
对张挺而言,这就意味良多。
他没有听到苏赫讲过一句豪言壮语,他的双眼看到苏赫只是踏踏实实的做到。
这就够了。
足够了。
紧握了握手中的重锏,张挺便就听到苏赫回首低声道,“你们什么也不要管,只去关闭城门,将那道铁闸放下来。”
张挺想应一声,可拿眼冲前望去……
他便迟疑了。
西门已在眼前,正有不知多少秦兵簇拥呐喊着冲进城来……
正待他要分说几句……
却见得苏赫已翻转过身后的那把刀。
付烟生见苏赫持刀在手,似乎极为忌惮抽身便向一旁远避而去,更向张挺回首大喝一声,“闪开!”
闪开?!
张挺不明白。
便就在军前。
攻入西门的秦兵如过江之鲫,蜂拥而入。
苏赫唯一人,面对千军,当中而立。
他便望着向他挥舞着兵刃,嘶吼着冲来的秦兵……
黑压压的一片。
那一张张陌生而又鲜活的面孔,在月色之下,显得有些模糊,却又是那般的生动。
或疲惫。
或麻木。
或狰狞。
或狂戾。
……
不一而足,却又切真切实。
他们本就都是些普通人,此刻又皆是武人。
受将令至潼关,在此豁出命去,他们绝大多数并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。
也没有人会去思索这些问题,奋力厮杀也仅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。
活下去。
这个至简至朴的诉求,同俗世中那些个在生死边缘讨生活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人人都得挣扎着活下去。
苏赫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恨意。
很多时候,他自己也要奋力的活下去。
这并不容易。
苏赫双手持刀……
那么,他们此刻便不能再活下去。
苏赫好似需要一个出刀的理由。
他应该有很多个无比充分的理由。
他身处重地,要保潼关。
他的身后是已然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赶奔此地的近卫军袍泽。
他为了大夏立身于此间。
他带兵至此便是要剿杀逆贼,还大夏一个晴朗的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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