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，纪蓉安心在心理诊所接受治疗。

　　 她没有了逃跑的念头，也没有离开的想法。

　　 就像初中高中的时候一样，早上起床，就去吃早餐，吃完早餐，就去上课，上两节课之后，就活动活动筋骨，做课间操，做完课间操之后，紧接着上课，然后就是吃中饭，午休。午休起来，又是上课，上完下午课之后，吃晚饭，晚上晚自习，到点关灯睡觉。

　　 第二天，再重复前一天的内容。

　　 在心理诊所里，每天重复不断重复。

　　 纪蓉慢慢地接受且习惯了这种枯燥且机械化的生活。

　　 燕文君不是每天都来，她每天接触最多的人，是韦彤跟莫歆。

　　 莫歆给她看病，韦彤照料她的生活。

　　 纪蓉一开始还会问时间，现在是多少号，今天是星期几。

　　 待久了之后，慢慢地她不再关心今天是什么日期。

　　 不再关心今天吃什么，明天吃什么。

　　 她的病情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，但是好在也没有继续恶化，像燕文君说的，她睡一觉起来，就会忘记很多事的现象也没有再发生，她断断续续也会做一些梦，但是梦醒之后，也没有把梦到的事当成现实生活发生的事。

　　 纪蓉变得越来越麻木，如行尸走肉一般。

　　 没有憧憬，没有欲望。

　　 她的大脑，因为缺乏思考，已经快要生锈了。

　　 她能感受到一丝丝不妥，但是稍往下想，她就觉得累，累了，就不想再往深处想了。

　　 她觉得她现在越来越像村子里的孤寡老人。

　　 村子里的孤寡老人，有的是一辈子孑然一身，有的是儿女外出工作忙没法回来，有的是儿女成家立业之后，在城里永久定居。

　　 她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早上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之后，拿一张小板凳坐在村口或者家门口。

　　 他们不会下棋，不会打牌，不喜欢看电视，年纪又大了，什么也干不了。

　　 他们一坐就是一整天，只有村里来了新的陌生人，才能让他们的眼里泛起一些光芒。

　　 或许是陌生人让他们觉得新鲜，又或许是那些陌生人让他们回想起了年轻的时候，抑或者是他们让他们想起了在城里的儿女。

　　 但是不管怎样，他们眼里的光，会很快就黯淡下来了。

　　 他们只是匆匆忙忙赶路的过客，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，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。

　　 他们在想些什么，没人知道。

　　 纪蓉恍惚想起有一次她路过一个小村庄，见到那种眼神，纪蓉后来总会时不时想起，以后她老了，也会变成这样吗？

　　 她不想像他们一样，因为她觉得好可怜，好心酸。

　　 悲剧来得更早一些，她还没有走到那一步，但是已经提前有那种感觉了。

　　 燕文君又来了。

　　 但是经过纪蓉的观察，燕文君也不过是打着来看她的名号，偷行自己之事。

　　 燕文君来心理诊所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来病房看她，看她有没有好转，问她有没有想起来什么。

　　 他在她的病房，待的时间，不会超过五分钟。

　　 从她的病房离开之后，燕文君没有直接离开，而是去莫歆的办公室找莫歆。

　　 他在她的办公室，一待就待好几个小时。

　　 纪蓉甚至见过几次，燕文君喂东西给莫歆吃。

　　 两人的关系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。

　　 纪蓉不觉得自己是很八卦的人，燕文君就算跟莫歆谈恋爱，那也没什么。

　　 两人一个高大英俊，阳刚气十足，一个漂亮温柔，知性大方。

　　 职业上，一个是警察，一个是医生。

　　 那也是很般配的两个人！门当户对。

　　 就算借着探视的名号，去谈个恋爱，也没什么。

　　 人无完人，谁能做到一点私心也没有呢？

　　 她就是觉得有些别扭。

　　 因为在梦里，她的脸，跟莫歆的脸一模一样。

　　 所以她在知道燕文君跟莫歆不一般的关系之后，再面对燕文君的时候，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　　 这一次，燕文君来的时候，有些狼狈。

　　 此时已经是九点多了，纪蓉正躺在病床上看书。

　　 她现在养成了习惯，睡觉前，看一个小时书。

　　 晚上十点准时熄灯睡觉。

　　 早睡早起，多喝热水，提高免疫力。

　　 燕文君平常都是白天来，晚上没见他来过。

　　 进病房的时候，浑身臭烘烘的，身上的衬衫，就像是摔进了泥坑一样，东一块西一块的大片污渍。

　　 燕文君刚推开门，纪蓉就先他开口道：“燕警官，我病情没什么变化，没有变好，也没有恶化，也没有想起来什么，你可以去找莫医生了。”

　　 但是燕文君并没有停下步伐。

　　 当他靠近之后，纪蓉才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。

　　 她用书本捂住鼻子，皱眉道：“燕警官，你怎么了？身上像是沾了屎一样。”

　　 燕文君笑道：“纪小姐，你鼻子挺灵的，还真的是屎。”

　　 纪蓉往床后靠，“你你你…离我远点，别靠近我，哪来的屎啊？”

　　 燕文君叹了一口气道：“刚刚在附近抓了一个贼，这王八蛋，把我带水沟里去了。”

　　 纪蓉无语道：“那你干嘛不直接回家？回家洗澡换衣服去啊。”

　　 燕文君道：“这不身上臭烘烘的，而且离家比较远，离这里比较近嘛。”

　　 纪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哦，我懂了，就是想莫医生了呗。”

　　 燕文君没有承认，也不否认，但是脸上甜蜜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。

　　 “我能借你的卫生间洗个澡吗？”

　　 当然不能臭烘烘的去见自己的爱人啊，纪蓉完全可以理解。

　　 纪蓉的病房里，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，卫生间也可以淋浴。

　　 不过没有接热水器，只能洗冷水。

　　 燕文君这体格，况且还是夏天，洗冷水完全没问题。

　　 纪蓉道：“可以啊，但是你打算穿什么？还穿你这身臭烘烘的衣服啊？”

　　 燕文君道：“有干净的病号服吗？我穿病号服也行，干净就行。”

　　 纪蓉起身下床，走到电视下面的衣柜里，翻了一套病号服出来，丢给燕文君。

　　 “洗干净点，别让你的女神嫌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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